


拜近先师曼生翁
——徐秀棠
一九五四年秋,我初中毕业后按老格式跪拜紫砂陶刻老艺人任淦庭(缶硕)为师,开始学徒。丙戌年年底,我写了一幅对联:"直到老年从曼生,更于任意究学问。“从业陶刻五十年多年后才真正感悟到从业陶刻者必须师从曼生翁。
学徒初期临习碑帖、摹写画稿,捻管运刀、刻坯琢砂,克勤克俭谋个吃饭的本领。师父、父辈,尤其是顾景舟辅导也经常谈及曼生、曼生壶,终因所处时代特殊,难以领悟,总觉深遂莫测,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,又因少见实物佐证,故未能留下印象。顾辅导告诉我,他听说周瘦鹃当年曾以多根金条买得“曼生壶,预备给自己做骨灰盒用。听此一说后,我对“曼生紫砂”在文人心中的地位及经济价值有了个深刻的印记。一九七七年,我与顾景舟先生合写《宜兴紫砂工艺陶》一文,为证明曼生不是宜兴县宰,想查一下《宜兴县志》都没有条件。对他在紫砂方面的成就,总结性地归纳为“壶随字赏,字以壶传”。以后在很多文章中就泛泛应用之。一九九零年,应香港三联书店之约与顾景舟先生一起编著《宜兴紫砂珍赏》时,曾随顾老为此特意登门拜访唐云先生,求见了曼生壶。唐老先生极喜欢与紫砂艺人结交,一谈到曼生壶,顿时心花怒放,津津乐道,毫不迟疑地把珍藏并在泡茶的多把曼生壶供示共赏,这些壶即含本书中之作品。此前此后,唐老与顾辅导已有过多次饰壶作壶的合作,以我品评,当代书画家在壶上作书作画的极为众多,但能真正在壶饰中融入茶文化、陶文化、壶文化的当以唐老为首。亚明先生也曾告诉过我们,他对曼生壶的痴迷也是受了唐老之感染,他俩的感情亦由于曼生壶而更加热络。
我是紫砂陶刻学徒出身的,多年来的研究和实践,让我意识到陈曼生在紫砂壶上所书刻的铭文,是紫砂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,不仅展示出其高超的书刻艺术,更是其非凡创作理念的具体体现。康雍乾时的经典紫砂作品多在华贵、繁缛、精到、耗工上追求极至,而曼生的介入则使紫砂变得适情、轻松,且注入了深遂的文人气息。曼生直接参与了紫砂壶的造型设计、制作,适情且景地撰写极富古典文化深度的铭文,看似不经意却又非常恰到好处地在壶上装饰书法或镌刻,他是文入画家中介入紫砂最有深度,最为系统,最为全面,最有影响的人物之一。
笔者常常感叹于自己古典文学水平以及相关资料的欠缺,难以深入理解铭文的内容,每每遇到问题,只能以曼生书法篆刻作品与壶铭相对照。二零零六年,笔者有幸参加香港中文大学艺术馆举办的“书画印壶——陈鸿寿的艺术”国际研讨会,参观了陈曼生的书、画、印、壶实物作品,并和汪寅仙一起听取了上博、南博、香港专家们的学术报告。在会上,专家们对曼生书法、印章、绘画作出了恰如其分的评价;对他的生卒及活动年表作了考证等等。然而,对于曼生壶的研究还存在许多有待商榷的地方,曼生壶所具有的独特感染力亦使得它成为了一个永恒的课题。我总觉得研究曼生、曼生壶是“紫砂本体”、 “紫砂主流”健康发展的需要,紫砂壶爱好者及制作者往往乐在其中,趣在其外。其实,早在曼生时代,便已经有他的幕僚、同好一起对合作创作紫砂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此风一直延续至今。另外也有以应潮流之风雅,以奉曼生之大名而自为者,更有黔商为投当今曼生壶爱好者之所好,集聚多方高手合作仿制的。
近期我经常临摹曼生的隶书、行书字贴,偶有闲暇亦以观赏曼生的书画为最大乐趣。向曼生先师学习只是刚刚起步,重点在于领会他的艺术理念,即施艺不必太求精到,创作放松舒意。只要心正得法,我想一定会把紫砂陶刻艺术推向更高的境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