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
師徒緣
師徒緣
柯夫
人一生總會遇到『緣份』這兩個字,本文想說的是已故國畫大師唐雲與其高足屠傅法之間的師徒之緣。筆者與傅法相識多年,每每聽他談起他恩師唐雲三十多年間對他授藝傳道的故事,常使我羡慕不已。文人有句話,叫做人生得一知已足矣』,而傅法得到的不只是一知己,而是一位良師。這真是他此生莫大的幸運。試想一九五八年若無唐師對他的青睞提携,慨然收為弟子,豈有他今日之成就?當時,一個是海上丹青高手,一個是來自農村不久的學徒工,稚氣求脱的野童。一人能萍水相逢,最終成為情同父子的師生,不是緣份是什么?唐師雖幾次對傅法說:『傅法,我與你是有緣分的。」緣在何處?據唐師說, 『傳法』之名有彈性,有悟性,參禪愛佛的大師纔收下了遗個徒弟。
這因緣你說奇也不奇!博法少年喪父,唐師不僅教他學畫還教他如何做人,對老師,傅法在感情深處有一種視師若父的交融:悍法的畫室裏處處可見到他恩師的影子——墻上掛的是紅木框架裝镶的唐師的畫幅,書櫃中收藏着老師早年贈予的真跡。經他精心裱製,裝訂成一本本精美的畫冊。引人注目的有那紅木條桌玻璃板下壓着的老師親贈的一尺手本。上寫「人貴有自知之明』七個楷字,表達了嚴師對他的嚴興愛,這一紙手迹,也就成了傳法時時用來自勉的座右銘。
去年七月。傅法出版了《傳法中國畫集》、 《傳法花鳥畫集》兩厚本精美的作品集。了第六次個人畫展。一百多幅作品,無論花鳥蟲魚,田園山水,異國風光,即有濃濃的流暢、略顯『野味』的個性。這豐碩的成果應是他對唐師的最好的回報。
寫到此找又想起一件趣事來。去年春上,傳法赴京訪友,有幸到唐雲故知張愛萍上將府上作客。老將軍文韜武略,愛才如命這是人所共知的。一見故友的門生來訪,自是十分高興。為試試傅法的深淺,便要他當場作畫,傳法恭敬從命。少頃,一幅蘭竹荷花圖告成。將軍携愛女在旁觀賞,兀自贊嘆不已,稱他的畫酷似乃師,甚至有『青出于蘸』的過譽。囑傳法下次去京定要再去他家作客,老將軍親自陪同他驅車暢游長城。于是,傳法又多了一位當將軍的忘年之交。這豈不又是一線份?
說到緣份,竊以為其中契合的因素。這因素就是相互的愛好與稟賦。而在天賦與稟性上.我以焉傳法與乃師有頗為相似之處。
大石翁生于西子之濱,長于富春江邊,山川之秀美,孕育了他的藝術稟賦及坦蕩、俠義品格。加上他深厚的家學淵源和獨特的天賦,終使他成為一代藝術巨匠。傅法生于紹興水鄉,家距東湖名勝不足十里,那裏河網交錯,阡陌連連,一派江南秀色。一個生于西湖之濱,一個生于柬湖之旁,師生何其相近乃爾!傳法少年時家已衰落,還無乃師從小有優裕的家境和詩書禮樂禪的薰陶,然而卸有他因清貧而立志奮鬥的倔强性格和熱愛大自然的藝術素質,或入河捉魚捉蝦,或鑽瓜棚偷瓜摘豆,或上樹拾烏蛋,可說是在無拘無束中長大,有那廢一點野性。東湖堤邊的垂柳紅蓮.山陰道上的茂林修竹,田園人家的炊烟瓦屋,自然就成為他藝術營養的積累,一旦進入創作,就成為取之不盡的素材。
在他的作品中,可以看到許多描繪故鄉的佳作。名師拔萃于前,弟子脫穎于後,是很自然的事。當然,大師唐雲心向塵外,神駐筆端,揮灑自如的功力,乃是積七十餘年砥勵而成,水墨到處,那山川之峻、田園之美 魚蛙之樂。瓜棚之趣,花卉之嬌、飛禽之趣躍然紙上,渾然生輝,能令人醉倒。而傳法則『不欲遣人以形似乃師之印象」、而力求『別開面目,自出機杼』給人以較深的印象。
環顧當代中國畫壇,真可謂名家如雲。雲密,有時會讓人有「壁城」之感。如傳法這樣一位有成就感的中年畫家,欲破土而出,也非易事。然古人有云 名係于藝,藝係于品,藝品日臻完美之日,其名白揚。東坡居士有言:『薄富貴而厚于書,輕生死而重于畫』,此大賢之志也。唐雲一生可作此名言的真實寫照。想當年他夾戴氈帽,足穿步履,心如彌勒,終日酣游醉鄉之時,何曾想到過要成為一代畫壇巨擘。願大師高足,當以此自勉。